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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跟另外四個在藝術、音樂、設計領域的藝術家與學生一同接受一個座談會的訪談。主題是：藝術大學的學生如何在職業生涯的道路上找到出路。

最初受到邀請時，心中其實滿是疑惑，明明我又還沒"出道"，哪來的出道經驗可以分享呢？總覺得出席這樣的座談，我應該是屬於坐在台下聽的人才對吧。但因為老師Prof. Niesemann的推薦還有主辦人熱心的邀請，我只好還是硬著頭皮答應了。

今天訪談大約兩個半小時，才發現，其實自己的人生道路還真是頗與眾不同的。但是更深的體會是，當德國人關心人生出路的問題時，關心的一點也不是如何找到工作、如何學習所謂"實用"的技能、或甚爭論學校與業界是否同軌的問題，一點也不！(在音樂界中的業界問題，一指樂團或教職，二牽涉到演奏家自己是否能迎合或者吸引聽眾的問題。)

訪談的主持人Prof. Dr. Kaufmann與在座的另一位教授Porf. Niesemann，引領著座談的進行，也替觀眾找出他們提問當中的問題關鍵來讓受訪者回答。而整場名為『找到出路』的座談中，中心探討的問題竟然是：究竟人的「成就」從何而來。受訪者當中有年僅25、6歲就在交響樂團擔任藝術活動策劃的小女生，她認為人生的成就便是自我期望的實現。而也有另外的受訪者是四十多歲的前衛女聲樂家Jonas (從未在大學中學過聲樂、文憑為雙簧管)，她認為藝術家的成就來自於完美地塑造其真實的內心、而非其作品 (但她隨手就拿出五六張出版的個人作品CD)...等等。我從未想過，關於職業生涯這種在台灣必然是以「怎麼找工作」為主題的座談會，在這邊竟然有如此豐富的討論。

這些討論對台灣人來說，看似與"實務"上的職業規畫沒什麼相關，但是不然。這些問題根根本本地關係到了學生在學校中究竟應該學什麼的關鍵。Prof. Niesemann很一針見血的指出，學生太多地只為了演奏而學習，或甚只為了學位而學習，而完全忘記了他最初期望自己成為一名演奏家的夢想，究竟應該是怎麼樣的。他認為，當學生發現當下所學的並不是為了他心中的遠景有所幫助的時候，應該很果斷地喊停。學校能提供的是各式各樣的可能性與知識，然而，人最終是否能夠過學校而有所成就，完全是自己決定的。

落於職業層次上的問題在座談中也是有的，Prof. Dr. Kaufmann稱此為"經濟問題"，無可否認地，人絕對地必須面對吃飯養家的問題。在德國因為社會福利的強大，是以藝術家個人的經濟問題是來的小的多。但Jonas很明白地指出，在今日樂團不斷地縮減關閉的時代，音樂系的學生如果還是閉著眼睛只知道在琴房中練琴的話，是對自己的人生不負責任的。

沒有人能夠直線地到達他想要的目的，也沒有任何的職業空缺是為了特定的大學畢業生而留的。這是很明顯的道理，但是，今天的訪談中，從無任何一個話題牽涉到：學生是否應該為了業界需求來學習所需的技能。對於這邊的學生(或者教育者)來說，是否為業界的真正關鍵在於：學生在畢業後的人生中，是否能真實有所實踐。

這確實是較一般談論就業環境來的更為根本的問題。人必須有所實踐，而其成功的道路並非明確的，如此而已。要再進一步說的話，就是，即便就業環境不佳，人所能做的，也只能是持續就他自身所欲完成的願景而努力。至於是否牽就自身於業界 (這普遍見於設計師的職業問題)，這完完全全只是每個人自身的理想問題，當中並沒有極為絕對的對錯。Prof. Niesemann輕描淡寫地說，他在畢業後的六年間，只能四處接零散的演出機會來生存。但我們若看到他今日的經歷，會發現他是從巴洛克到爵士、又到前衛主義都能涵蓋的雙簧管演奏家。無關乎他客觀際遇如何，他只是明確地對他的愛好不斷地努力。

因此，人面對自我時的真實性為何 (Prof. Dr. Kaufmann稱為人的"credo")，是藝術家必須面對的重要課題。

然而，人的成就也並非只來自對自己的夢想付出而已。座談當中，另一個設計學系的學生談及人生成就時，認為美滿的家庭才是他為事業付出背後的真正成就。活動策劃人Dr. Graff因此點出了人的生命當中也要面對到的各種政治責任。(雖然我很討厭政治一詞，但是這個詞在西方的使用中，往往是更加廣義的) Jonas也認為，藝術家往往是透過得到政府資助而能夠有演出的舞台的，而政府的資金則來自於民眾的納稅。在這樣的情況下，如果政府施政不當、而又以稅收使民眾沒飯吃，她認為這種資助是絕對無理的。當然，這樣的論調馬上引發大家一陣是否把事情過份理想化討論的爭論。然而，大家都同意，即便是與自己內心世界打交道的藝術家，其生命的成就是無法脫離外界的"人"而存在的。

整個座談是以Safari(狩獵旅行)為名的系列活動之一，Prof. Dr. Kaufmann戲謔地說，人生或許就像是在叢林中生存一樣，人運用各種本能、技術，想盡各種方法，去捕獲到人所想要得到的獵物。

ps. 關於我自己在這樣的座談中講述了什麼，其實是一點也不重要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