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琴簫上刻了詩,現代國樂器的簫笛上以詩裝飾幾乎已經變成是一種公式,早年在樂器上刻詩是一種功夫,與木器不同,竹器上刻字是用細針與尖刀慢慢挑出來的,考驗精準的指力與腕力,大多數的人沒有這種功夫,所以刻出來的字都很醜。現代的笛簫製成以後,送到雷射底下,刻成後塗上金漆,無論精美的明體還是宋體,幾毛錢就搞定了。
(字體"顫抖"的雷射刻字)
其實我很討厭這種雷射刻字,雖然字體比功夫不到家的竹雕好,但刻出來的字底部,總有雷射的痕跡,像是迷你的輪胎印一樣。另外討厭的,是這首詩往往與笛簫本身毫無關聯,有些只刻幾個大字,比如笛曲名:梅花三弄、瑯琊神韻、喜相逢等等,這些我覺得無妨,雖然明明瑯琊神韻該用曲笛演奏,卻刻在梆笛上,但至少與笛子有關。一些刻詩則讓我毫無頭緒,比如說有梆笛上刻著李白的靜夜思,我怎麼也想不透,如吹奏梆子戲那樣高亢的笛子上寫著靜夜思,是李白靜夜思逛夜店嗎?
(很糟的竹雕靜夜思,只有工而無藝的結果)
我有些較古老的笛子,年紀恐怕都與我不相上下,上面的刻詩就很好,有取醉翁亭記「醉翁之意不在酒 在乎山水之間也」的竹雕詩,我就很喜歡。
(功夫到家的竹雕)
這把琴簫也不能免俗地雷射上了詩,雖然我很喜歡它的聲音,但它的外觀卻讓我很頭痛,尤其它以端正的楷體刻上了這麼一首詩:
朱雀橋邊野草花
烏衣巷口始盛開
長恨春歸無覓處
不知轉入此中來
白居易
只能感慨,現代國樂器作工越來越精美,樂器性能也越來越好,但是製作者的用心越來越膚淺了。難道樂器只是做的音準、做得大聲、做的美觀就是好樂器?每次我都很害怕有人、尤其德國人要我解釋這把簫上面的詩句,我如何都瞎掰不出為何詩人要感慨朱雀橋邊的野花開到了烏衣巷口來。更不知白居易、劉禹錫地下有知是否會互告對方侵犯著作權?
我仍然很喜愛這把簫,經常吹奏,畢竟樂器只是演奏用,吹奏時自己眼睛也看不到這些亂七八糟的詩句。這把簫在今年入春時裂開,德國的春季是笛簫致命的季節,氣溫回暖卻極度乾燥。趁著整修之際,把一片的金字通通以漆塗黑了,雖無法全然掩蓋其俗庸,但已經稍堪入目。
(修補裂簫)
(修補後重新施漆,順便塗字)
朱雀橋邊野草花
烏衣巷口夕陽斜
舊時王謝堂前燕
飛入尋常百姓家
─ 劉禹錫‧烏衣巷
人間四月芳菲盡
山寺桃花始盛開
長恨春歸無覓處
不知轉入此中來
─ 白居易‧大林寺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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