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an 17, 2011

為世界所否認的一角

一個年輕人,在海面上漂泊,漂到了一片彷彿是熱帶、又像是極地的海灣中。海灣中似乎有著海戰,年輕人伏臥在一片漂浮的冰片上,滿帶倦意地看著這場爭戰。

突然一個奇形怪狀的人跳上了冰片,他雙腳沒有腳掌,全身赤裸,沒有頭髮,身體的右半邊是詭異的慘白膚色,海面上的船艦炮火不斷地向著這個奇形怪狀的人發射,但他東閃西躲,始終火炮沒能傷它分毫。而就在他跳上這年輕人所在的冰片時,船上的一名將官模樣的人,也同時跳上冰片,似乎要親手對付這個人。

這兩人搏鬥著,怪人一個沒站穩,要落入海中,年輕人見狀,趕忙伸手拉住他。那人友善地笑了一下,忽然跳入海中。那將官十分憤怒,一把抓住這年輕人,像是要把他給摔入海裡。突然一枚砲彈落到了冰片的附近,引起了大浪花,年輕人與將官都滾倒在冰面上。年輕人距水較近,先落入海中。

就在落海的同時,那怪人在海中一把抱住年輕人,猛力跳回冰面上。年輕人不明究竟,只見,那將官同時也滾入海中,而那海水竟有強烈的腐蝕力,只聽將官發出慘叫聲,沉入了深海裡。

年輕人這才感受到身上的疼痛。那怪人嘆了口氣,抱著年輕人又跳入海中。在海中,拼命向淺色的海水中游去。原來這淺色的海水才是安全的,年輕人昏昏沉沉,嗆了好幾口海水。迷迷糊糊中,在那怪人背他上岸時,吐出好幾口白色的海藻。

年輕人被帶到一個房間裡,躺在白色的手術台上。一位和藹的中年婦女走進來,拿著一支針筒,說:

『我給你打麻醉,你身上燒傷嚴重,雙腳必須要截掉。這特殊的麻醉針會讓你沉睡,但是最多只能打三針,打完三針如果你在手術中還是醒了。就必須醒著接受手術。』年輕人心中十分恐懼,但是還是點點頭。於是那婦女把針插入了手臂。

.........

年輕人終於又醒了過來,雙腳似乎還健在,但右手上帶著一條綠色的手銬。一個十分有威嚴、長者模樣的人走了進來,身邊是一位美麗的年輕女性。那長者告訴年輕人,他是這個地方的族長,這個地方是世界所遺棄的一角,四周是腐蝕的酸海,是他身旁的女兒見到族人把年輕人從海上送回岸上,說是保護了這一族的安全,讓圍攻者的首領死於酸海之中。族長女兒為了答謝,決定把年輕人留在部族中醫治。但是部族其實是不允許外人進入的,所以族長決定把女兒嫁給年輕人,希望他永遠留在部族之中。而那一條手銬,是一部族的允諾,允諾一個來自外面的人,可以安全地留在這個部族中。

於是年輕人與一族的公主結了婚,十分恩愛。一日,兩人到了海灣處,年輕人腳踏在淺色的海水上。公主對年輕人說:

『這地方是被"世界"所遺棄的一角,就連空間上,這個地方的存在也都不被"世界"承認。"世界"在這海邊畫下了一條空間的界線。』

公主指著沙灘上的一顆巨大的岩石說:
『這顆石頭曾經是如俯鑿般平整的方形,但因為這地方薄弱的空間存在,這樣堅硬的石頭落在世界所畫的界線上,也逐漸被"消除"掉,而剩下今天看到的斑駁的面貌。因此,要從這個地方離開是很危險的,隨時都有可能被世界的界線掃到,而粉身碎骨。』

她看著遠方,聲音很哀傷,又說:『可是你是來自於世界的。我不想讓你永遠被困在這邊緣的一角。』

她轉過頭來,看著年輕人:『後天,是我們進行"海勘"的日子。在那一天,世界的界線會變得非常薄弱。人會有進出這個地方的可能,傳統上,我們會在這一天對世界在這邊緣地上所畫下的界線,做一翻檢查。當初你來到這的時候,也是海勘的日子,因此外面的軍隊企圖攻入這裡。

但是現在沒有敵人了,我們會回復海勘的傳統,那一天,所有的男人都會到海面上去.....

而你,可以趁那一天,偷偷離開這裡。當你離開時,一定要脫下手銬。』

說完,公主伸手遞給了年輕人手銬的鑰匙。

年輕人驚訝地問公主:『那妳呢?』

她低下頭,說:『我還在考慮,我可以帶上另一副銀色的手銬,跟你一起偷偷地離開這裡。要離開這,我們的族人相反過來,就必須戴上手銬。但是,我捨不得我的父親...』

年輕人望向海面,他想,世界裡有什麼東西是他仍然掛心的呢? 他終身漂泊在海上,沒有親人、沒有朋友,始終孤身一人。他,為什麼要離開這裡呢?

公主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跟他說:『別忘了,海勘的日子十分難求。錯過後天,就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請你一定不能錯過。只是我...我始終做不了決定』

年輕人說:『那天,我會偷一附手銬帶著。如果要走,我等妳。』

......

那一天終於到了。所有人正忙著準備海勘的物品。年輕人悄悄地走到了放著手銬的房間,也用鑰匙把自己的手銬給解了下來。

『你怎麼在這呢?』突然,年輕人身後傳來聲音。是族長、父親。

『哦,我也正在準備海勘的東西呢。』年輕人趕忙把脫了手銬的右手藏到身後,心中撲通跳著。

族長想了一想,說:『也對,你也是我們族的一份子,也應該要一起去海勘。』說完就離開了。

年輕人藏著兩副手銬來到海邊,心中思索著離開的問題。

妻子說的沒錯,這種日子是千載難逢的,世界的一切,過了今日,就再也不可得。而這裡是世界所否定的一角,連空間上都受到世界的壓迫。但是,他從來都是孤身一人,在此,才得到妻子的恩惠,得以從酸海的死亡中存活。而他的愛,也僅僅只在這一個地方而已。他眼中浮現了妻子不捨的眼淚,他知道妻子仍然在取捨中痛苦。

公主走近了海邊,穿著白色的衣裳,臉上彷彿仍有淚痕,但是面帶微笑。

公主正要開口說話,卻被年輕人制止了。年輕人說:『我,如果連心愛的人都要讓她痛苦。那這世界又還能有什麼能讓我快樂呢?』他伸出右手,堅定地重新掛上了手銬。

兩個人擁吻在海邊。

年輕人說:『妳等我,我們正去海勘,我一定會回來。』

* * * * * * * *

夢醒,是早上七點多